我好像在哪见过你(07)
稍微剖析老张内心
边母是时代碰撞的受害者
完结进行时
张艺兴话说出口就反应过来了——他大概是越界了。可他也没停,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,最多,不太恰当而已。
话出口后是长久的沉默。非常久,久到让人心悸。
但张艺兴没什么感觉,反而迟钝地走起了神。他在想,自己刚才很生气,是被触到哪里的逆鳞了?
他拿出名为记忆的书,一页一页轻巧地翻着,试图找到夹着逆鳞的那页。还好,不是很难找,毕竟他的记忆单调无味,遇到边伯贤后才有了点别样的色彩。
张艺兴慢慢记起了他小时候被当皮球耍的日子。他家不是没有亲戚,但他父母死了以后,却没有人愿意收留他。几乎都是政府来就做做表面工作,政府走就互相推脱。他就这么滚过来滚过去,滚到心里凉了个透彻,主动去找了福利院。
当时他几岁来着?好像不太大,但他知道当时自己暗自下定决心——决不再让任何人替他做决定。任何人。
可好像还是不对。这是他的逆鳞之一没错,可他刚刚主要气的不是这个——那是什么呢?
心里倏地刮了一阵风,书页被翻得乱七八糟,噼里啪啦,最终戛然而止。张艺兴一时恍惚,紧接着就看见一张五彩斑斓的纸掉了出来,在不大的空间里肆意飞舞。
他伸手捉住,一看,边伯贤的笑容就映进了他的眼里。那一瞬间他深深着迷,彻底忘了身旁边母的存在。
是了,这才是他最大的逆鳞,他心头的白月光。他不想听到任何人把伯贤比作和他人一般,也不允许任何人轻视他对伯贤的爱与重视——即便是伯贤的母亲,也不行。
你可以拆散我们,分开我们,你唯独不能质疑我们的爱情,因为这是我生命中至高的信仰,无可动摇。
“小张。小张?小张——”
“……嗯?”张艺兴今天第二次被边母唤回神,“怎么了?”
边母敏锐地察觉到眼前人情绪不太好,估计走神时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。但她什么都没说,只是抬手指了指他手边,“你手机刚刚在响。”
我手机?张艺兴低头,正好看着屏幕暗下去。他刚要按亮,电话又打了进来。
是朴灿烈,他迟疑了一下就接起来,也不忘向边母微微欠身,以表抱歉:“喂?灿烈?出什么事了吗?”
“LAY哥,”朴灿烈的声音有些呜咽,“伯贤晕倒了!”
“……”张艺兴有些懵,但马上反应过来是失爱症搞的鬼,于是语气仍旧镇定,“…你们现在在哪?去医院了吗?”
“去、去了,正往钟大那儿赶,我刚和他通过气了。”
“好我知道了。我——”张艺兴看了眼边母,没忍住暗叹了口气,“——们马上过去。”
电话就此终止。
边母默不出声,心里却咯噔一下,有些慌乱。张艺兴的所有话里都没有提及伯贤,可看他的表情她也能猜到——
她儿子一定出事了。
至于为什么,别问她。边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来的自信,她只是觉得,除了她儿子,没有人能让眼前的年轻人动容。
“阿姨,”张艺兴说,“麻烦您叫辆出租车,我得收拾下行李。”说到这,他也知道自己此前想瞒住边母伯贤得失爱症的算盘彻底落了空,“伯贤晕倒了,现在正往医院赶。具体的我等会儿再和您解释。”
边母深吸一口气,点点头,转身就拿出手机打电话。张艺兴也没再看她,径直回了卧室,拿上边伯贤的另一个背包,装上了换洗衣服内裤等杂七杂八的东西,就和边母一起出发。
到医院的路程不算长,但也足够边母把事情了解个来龙去脉了。
原来是失爱症。边母一瞬间联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的疑问,这才恍然——伯贤不是拖了一年,而是间断的恋爱让他自以为没做好准备。
她看了一眼沉睡的儿子,旁边的医生体贴地和她说明情况。确认伯贤并无大碍后,她才缓缓舒了口气,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。
“因为已经摸到失爱症痊愈的边缘,所以他这次昏迷时间可能会久一点,但相信醒来后见到爱人便能恢复记忆。”
边母对着医生十分期待的表情,只好蜻蜓点水般地点了下头。但医生一离开她的脸马上沉了下来,看着伯贤沉睡的模样浅浅地提了唇。
可她不想他恢复啊。
边母出了病房,看到站在门口的张艺兴。他很平静,甚至有些麻木,看见边母出来后才侧身不失礼貌地抿了一下嘴。
趁人之危可不太好。边母几近冷酷地想,她就趁了,又怎样?
“他会忘了你对吗?”
“是。”
“那拜托你离开吧。别让他看见你,别让他想起你,你们分开吧。”
张艺兴没有立刻接话。他困惑地皱起眉头,眼神四处逛了一圈,最终停回了边母身上。他说,声音有疑问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嘲:“您就这么着急这么不留余力地想要拆散我们吗?”
“是。很明显吧。”边母说到这居然还认真地笑了笑,“反正你会答应的。”
“为什么?您这么自信?”
边母笑得更灿烂了,在张艺兴看来却有些可怕:“因为我是边伯贤的母亲啊。”
“你很爱很爱伯贤对吧?”
“所以你知道我对伯贤的爱是真的,对他好是真的,你怎么可能会拒绝我的请求呢?”
张艺兴一怔,礼貌的微笑终于维持不住,慢慢裂开。边母的话总是非常轻柔,却很锋利,每每刺在他的心上,都能毫不犹豫地划拉出一个大口。
之前他所有的底气,都是建立在伯贤没有失忆之上,他确信伯贤会因为他的离开难过,所以他不走。可是现在呢?伯贤又失忆了,他的底牌消失了,边母的选择又情有可原,他如何能拒绝?
直到现在,张艺兴才觉得彻底认识了边母。她真的是一个非常精明厉害的女人,不动声色地观察,强势准确地出手,她一定非常非常地有故事。伯贤虽然没有父亲,可如果有这样的母亲,童年想必不会太难过,那可真好。
张艺兴的思维逐渐发散开来,但这回他没走太远,很快就收回来。他点点头,肯定了边母的想法:
“您说得没错,我会答应。我——”这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,可终究还是说了,“——会离开伯贤,离得远远的。”
他只觉得心突然空了一角,面上却没多大表示。童年的经历让他足够掩饰自己的情绪。
反正边母只看到他说完话后闭上了眼睛,过了一会儿再睁开,里面多了几分坚定和信任。她还没来得及深思,就看见眼前人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有点旧的名片,往后退了两步,深鞠了一躬,双手捧着名片往她的方向一伸:
“如果您以后回心转意,请务必与我联系。”
“我是张艺兴,也是LAY,绝对值得您把儿子托付给我。”
她本来想拒绝,但终究还是硬不下心来,默默接下。她来回翻了翻名片,奇怪地问:“你好像很自信?”
“不,”张艺兴笑了笑,流光一下子就扑进他眼里,“我只是相信伯贤而已。他会让您接受我的,我保证。”
“即使他忘了你?”
“即使他忘了我。”
张艺兴征得边母同意后,拿着边伯贤的手机一点一点的删除里面有关他的记录。
就像在删除人生一样。张艺兴笑了好一会儿,慢慢地笑不出来了。无论干多少次心都不会麻木啊,真是可悲。
当然,他还是备了一份到网络上。他相信伯贤以后会想要的,他坚信。
做完这一切,他向边母告辞,他要回家,啊不,回边伯贤的屋子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了。那已经不是他的家了。
他又没有家了。
张艺兴摇摇头,似笑非笑。他抬脚往电梯走,结果发现一旁的楼梯口站着一个人,他又折了过去。
“灿烈?我以为你去工作了?”
“本来是,”朴灿烈挠挠头,“有些担心你们。阿姨没为难你吧?”
张艺兴耸肩,有些不以为意,“没有,就是让我离开伯贤,然后我同意了。”接着他及时捂住朴灿烈的嘴,硬是把他拖到医院外,才松开了手。
朴灿烈:???
这还不叫为难?等等,你居然还同意了?没人想下伯贤的感受吗?
张艺兴看懂了他脸上挂的问号,解释了一下:“伯贤是失爱症复发,所以会失去记忆。边母是基于这一点提的要求,我…无法拒绝。”
朴灿烈静默了片刻,才问:“那你接下来怎么办?”
“收拾东西,然后,”张艺兴想起了金钟仁,这回没怎么犹豫了,“嗯…和人出去旅游算是顺便工作吧。”
听完后朴灿烈并没有显露出多大的惊讶,应该是金钟大之前应该和他提过。
“要帮忙吗?”他说。
“不用,你快回去工作吧。”张艺兴并不是很想让他人触碰到他和伯贤的回忆,无论是酸甜还是苦辣。
朴灿烈也没多坚持,迟疑了一会儿,便拍拍张艺兴的肩膀转身走了。他想以这种方式把自己的元气传给对方,哪怕一点也好。
张艺兴接收到了,努力地露出了酒窝。他回头往了一眼医院,试图从一模一样的窗户里找到伯贤的病房。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,一边笑一边摇头,觉得自己刚刚像极了二愣子。
于是他往医院门口走,大步大步地走。
但是他忽然抬起了头,看着天空,发出了不知所云的赞叹。
眼泪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落下。